机器人中能出巴赫、肖邦吗

■李近朱【说能，是因为已经出现了像，极像，像得难以辨别。但，这依然不是，不是我们的巴赫、肖邦乃至贝多芬。】《哥德尔、埃舍尔、巴赫一条永恒的黄金辫带》，这是一本书的书名。其上三个人名，是三位大家：数学家、建筑学家和音乐家。这部厚厚的书是以音阶与数学以及立体派的建筑说事。篇页之间，充溢图表公式等科技表述，不因有了扛着音乐大旗的巴赫而多讲一点艺术造就的意境。此书深层次地将音乐和遗传机制编成了一条黄金辫带。书中提到巴洛克时代音乐大师巴赫，他的经典之作《音乐的奉献》，以弗里德利希国王给出的一个主题音调发展而成。在乐曲悄悄变奏中，调性幻化造成音潮层升之感。最终，变调归于原调。怪圈一般的神妙循环，竟与遗传信息串接的伟大发现DNA梳理在一起。书的作者是当代人工智能专家道格拉斯霍夫施塔特。他是爱乐者，说了他所深谙的巴赫、肖邦等人音乐的渊源和前沿科学的深邃。但在人工智能已发展到让人瞠目结舌之时，即如机器人竟能写诗绘画下棋作曲之刻，这位科学家还是坚定认为：用一台批量生产的装满贫乏电路的盒子，创作肖邦或是巴赫活到今日写出的曲子，这种念头，哪怕只是想想，就已是对人类心智深度最荒诞的误估了。他不信机器人中能再出巴赫、肖邦乃至贝多芬。1995年，一个实验开始了。道格拉斯霍夫施塔特擅弹钢琴，对于巴赫和肖邦作品烂熟于心。他自忖没有什么伪造的肖邦的曲子可以骗过我的耳朵。但，早在1981年，美国音乐教授大卫克普就有了音乐智能试验。14年后，这个智能程序造就了肖邦，一首连伊士曼音乐学院教授都难分辨的肖邦。他惊呆了！如此饱含感情的音乐，怎么能从一个从未听过一个音符，从未活过一分一秒，从未有过一丝一毫情感的程序中谱写出来？这是道格拉斯霍夫施塔特1995年的惊讶与不可置信。如今，没有丝毫人文元素的更多作曲家出现了。产品化的AmperMusic可输入情绪、乐风以及主题音调，来定制音乐；连李嘉诚也信心勃勃给了投资。那位已走到了科技前沿，写出《一条永恒的黄金辫带》的作者，他的黄金辫带散开了。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是否相信机器人能够造就媲美于巴赫和肖邦乃至贝多芬的音乐。这是一个观点，也是一个现实。至少在十几年前，那个程序就拿出了酷似肖邦的声响，让音乐专家和痴迷肖邦的科学家难分伯仲。这个命题，信者以为，进阶升级的数据程序，没有做不到的事，不存在不可能。21世纪的机器人，没有巴赫时代的假发、肖邦年月的沧桑，以及贝多芬身边火热的大事小情；但他们可与他们比肩而立。这类观点不断为被惊得瞪大眼睛的现实所验证，也为不断出现的旁类辉煌所证实。如机器人棋冠闪亮登场，人们惊呼聂卫平去哪了？时间推移，奇迹涌现；或可18世纪的巴赫与19世纪的肖邦、贝多芬也会立于21世纪的音乐专辑中。也有人不信。诚然，有骗过专家耳膜的机器人肖邦；但，这毕竟是像似肖邦，而不是肖邦。其实，机器人就是以创造真的赝品让人为其超强大脑点赞。他们不在意当不当肖邦，而在乎寻找最佳的像似肖邦的数据。因此，第一，尽管已有数据，十二个半音能给出479001600种组合，但却无法超越几个世纪的音乐遗存。社会人的创作，早为这个长长的数字所不及。第二，冰冷数据之下的音乐，不可能理解和具备人所负载的巨大而丰富的情感与思想。机器人不会有肖邦的忧伤和贝多芬的倍多愤那样的厚重与深刻。至于融化了巨量人文内涵的音乐高层建筑，如交响乐、歌剧，以及瓦格纳式的乐剧，则为机器人的数据音符所难匹及，等等。又如机器人的夺冠，数据可以布局最佳棋局和最谐音符，技术层面上的他们没有办不到的事。那个只认概率的走一步看一步，可以让他们胜出；但却没有了下棋那一步看几步或是观览全局的智慧。因此，要紧的不是信不信机器人的可能性，而在于他与他，即机器人与人的区别。如此，机器人及其孵化者所创造的无言事实才与自然人的本真和解，将那些不同的观点心平气和地翻篇儿了。首先，数据不等于艺术。科技达到的可能，不具深厚的人文性，这便缺了须享受艺术的过程；如下棋的通观全局以及音乐背后永远感动人们的情感与思想的故事。因此，能够又不等于愿意。程序能够制造机器人肖邦，但美国人大卫克普的这个制造替代不了波兰人肖邦的那个创造；因为，肖邦以人性精神造就的音符不可复制。机器人的可能与能够，因活生生的人的羁绊，他不可能，人们也不愿意，将数据与艺术等同。这也是事实。于是，有了这个不愿意，就有了一份坚守。人们往往心属那个1685年出世的巴赫与1849年辞世的肖邦。坚守文化造就的过往与新近，不是保守，而是体味与不忘人类创造的文化瑰宝。我们庆幸生活在一个多元化时代，这就有了坚守而不排他。他们来了，我们欢迎。从实用的替代小时工，到棋艺与诗、乐风与画的新创，数据改变了世界，颠覆了人类生活方式。虽然他们代替不了我们传统心理中的文化软性情结，但多元事实与趋势预示，人机会共存，不应当也不可能谁灭了谁。那么，机器人中能出现巴赫、肖邦乃至贝多芬吗？说能，是因为已经出现了像，极像，像得难以辨别。但，这依然不是，不是我们的巴赫、肖邦乃至贝多芬。科技无所不能，这是科技自身进步，也是时代与人类的进步。但，科技代替不了有温度的人文情怀。今天，他们可以和我们比肩而行，这便应了唐代白居易《画弥勒上生帧记》所言：不忘初心，而必果本愿也。坚守传统文化的自信与科技创新，当会迎来信息时代的更多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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